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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野圭吾是我近期的良伴,一名推理小說家,筆鋒像尖刀利刃,輕輕一行字就可以劃過人心,常常眼淚伴隨著腦門的刺激流下,人性的磨練與疼痛,大師在小說中圓滿地提出質問。

兒子14個月大了,下了班的時間泰半與他為舞,餵他吃餵他喝,在他獨個兒玩樂時我就抽一本書快速翻閱,幾經實驗,唯有推理小說適合零碎片段的時間閱讀,聯接上不成問題,很快就可以投入緊湊扣人心弦的情節。

昨天深夜天上起了大風,東野先生在書中問道:「為什麼我們要出生在這個世界?是來受苦的嗎?」我立即想到那些無辜早逝的靈魂,他們親愛的戀人親愛的家屬們,眼淚流乾了,身邊的冷言冷語沒有停歇過,溫情低廉的安慰沒有幫助,未來的路長長漫漫在前方鋪展開,沒有足夠的勇氣,要如何走下去呢?

在7月原本溽熱不堪的闇夜,上一個小時陽台還飄進來焦臭的煙硝味,原來是煙霾走了,友人又放膽大肆焚燒垃圾,兒子還在玩著他的布絨玩偶,這一刻少見的寒風颳進客廳,前一刻的燥熱頓時煙消雲散,奇妙的轉換。

我看著兒子小小的背影,他正專注玩弄著手上五彩繽紛的八爪魚玩偶,有時出手重了,幾近在摧殘一個無力抵抗的小動物,是男孩子的本能野性吧,我想他再長大一點也會開始去追逐有生命的小昆蟲小動物,可能是一列排著長龍運載著食物上樹的紅螞蟻、可能是一隻誤闖人類居室的飛蛾、可能是迷了路的黑色獨角仙正翻轉了身子動彈不得,兒子會怎麼對待牠們呢?

拿起點燃後的香枝逐隻逐隻虐殺辛勤的紅螞蟻?還是拿起電蚊拍追著驚惶的飛蛾,等待辟啪辟啪的爆響聲?又或者是用打火機點燃獨角仙的足肢,一點一點的折磨牠?

我不敢想像那些畫面,那些我童年時或許都做過不止一輪的勾當,我要如何時時告誡他離那些虐殺遠一點呢?總不能安裝一隻電眼,時時刻刻監視他的舉動吧?

早前播了通電話給前日做胃鏡檢查的母親,電話那端的聲音輕輕地毫無重量,不似以往開朗的聲線。據母親轉述,在麻醉後檢查的過程中,母親一直喊痛甚至淚流滿面,讓一起跟進去的姐姐擔驚受怕,醫生說沒事沒事,是情緒太緊張造成的後果,是壓郁在心底的陰影。母親說回家後整個人像散了架的人偶,身體四肢尤如蟻群啃噬不停,酸麻疼痛得無以復加,我人在300公里遠,很內疚沒辦法陪在她身邊,愧疚像一點一滴被放大的黑洞,一直被拖到我看不到的深處。

我和母親很親,94年離家出國唸書的那十年,凡是打越洋電話回家,大半時間是和她沒大沒小地閒扯,有一陣子少打電話也懶得親筆寫家書,就乘興電腦打字兩張A4紙交差,母親連續收了兩封打字家書後,立即播了電話勒令我用手寫,別偷懶,她說那是人情味,對於親人,更不可以怠惰、偷工減料。

有一回我私下問她,知不知道我小時候常拿樹枝點著了火去燒芒果樹上的紅螞蟻窩?「不知道」,那知不知道我也在門前地主公燭台附近拿蠟燭將黑頭螞蟻一隻又一隻封死在蠟油內?「不知道」,那知不知道我也曾經用塑料袋捉了蒼蠅,然後拔了翅膀任由牠們自生自滅?「通通不知道。」

隨後她補上一句,「如果我知道,我會叫你不要這樣做,所有生物的生命都要珍惜,大的小的都一樣。殘殺就是一種缺德。」母親的話,像一小顆鉛塊,掉在腦海某個抽屜內。

陽台外的風又加強了吹刮,老婆將兒子移至溫暖的角落,八爪魚玩偶被遺棄在一角,兒子轉移目標開始和塑膠製的財神爺玩偶玩起摔角,那是幾個月前母親特地買給孫子,囑呼我無論如何也要塞進後車廂載回來與兒子作伴。

我想是時候去買一本齊全的昆蟲動物圖鑑,與兒子一同領略萬物滋生的世界面貌,在他的野性難以收拾前,先教懂他尊重生命,也先一點一點教懂他面對生命的生長衰退,我也要跟著一起學習,惡補生命這一堂課。

外頭的大風帶領著烏雲將月光都遮蔽住了,但我的心裡,慢慢晴朗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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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ony1108pony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