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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bmp 

前言:我尤其想念布宜諾斯艾利斯那些穿著四角褲在天台相擁的畫面,當然還有探戈酒館裡頭哥哥曼妙虛幻的舞步,那是1997年,我23歲......

 

在一部推理小說中看到這道問題:「一生人要活幾次才過癮?」不是要談玄之又玄眾妙之門的重生轉世輪迴,而是確確實實的一生中,要多少次的「重新來過」,你才會心滿意足呢?

怎麼個重新來過?譬如說失戀,譬如說摯愛的人撒手離去,急驟得仿如午後雷陣雨,讓你不知所措,讓你的人生全盤被打亂,於是決定將過往的記憶拼圖重新洗牌吧,一切,重新來過。

在我的腦袋庫存中,最傳神的畫面是王家衛的《春光乍洩》裡頭張國榮和梁朝說的那句,仿如不斷跳針的虛妄情話:「不如,我們重新來過吧。」張國榮總是背叛梁朝偉,他們這對同志戀人在阿根廷的某個城市如幽魂般活著,梁朝偉愛得執著,而張國榮如花蝴蝶般追逐他的慾樂,不如重新來過吧,張國榮總在受傷得遍體鱗傷時找回梁朝偉,跟他廝打後說出同樣一句對白。那一年是1997,香港也正等著回歸中國的懷抱,不管願不願意,一段波瀾壯闊的歷史新頁在等著香港。

18歲中學畢業,上了吉隆坡選錯科系後,我第一次悄悄跟自己說:「不如重新來過吧。」我老爸用白眼掃視我的中途退縮,毫不客氣地看扁我會一再重新來過。

21歲時交了第一任女朋友,一個月後發現她還是很好,但頻率這東西真是強求不來的,我這回做了大惡人,在極度愧疚中我跟她說:「不如,讓我們的人生重新來過?」那時她的瞳仁中我的窩囊完全顯影,但長痛不如短痛,這是我唯一的理由了。

這一年王家衛的作品是《墮落天使》和我的命運有接近,有墮落但沒有天使。

30歲時決定回到出生地,白髮添了不少的老媽說這裡需要你,我訕訕然搖著頭但沒有頂撞她,我老爸的白眼少了很多,聽說是眼瞼一直不聽話,所以莫明奇妙地也少用白眼掃視我的人生,真是不通邏輯的結果。我媽說小鎮有小鎮的好,大城市有大城市的好,國內有國內的好,國外有國外的好,她從日頭炎炎說到太陽西下,那一牛車的例子還沒舉證完,我對她搖搖手說好好好,我在這裡重新來過就是了,ok? ok?

那一年王家衛交出了炫目激情,但似乎再也打動不了人心的《2046》,一組意義淺薄得如同廉價礦泉水的數目字,真是浪費了我們的木村拓哉。

33歲時我結了婚,卻是在離開我老家300公里遠的地方,一座看似茁壯成長的城市,但住得夠久的人都知道,這城市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我很想將不斷輪迴在我身上的「重新來過」的命運轉嫁給這座城市,讓它改朝換代一次,讓它徹徹底底重新來過那麼一回。我可以不收分文,我只是不想再再再次重新來過了。

這一年王家衛交出《藍莓之夜》,那些招牌慢速鏡頭通通沒有了詩意,音樂也單薄得可憐,他可能也需要重新來過,才能再拍出激動人心的作品吧?

 

(刊登於2009年10月號女友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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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ony1108pony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