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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連綿不絕的雨勢,不能太張揚我的愉悅,雖然打從心底覺得自己很適合雨天,尤其是站在某個生城市的街頭屋檐下看著雨水滑落,抽上一根煙,因為驟降的氣溫,會有種在某個國家秋天街頭哈煙的感受,適合沉思。但我還是不敢張揚我的舒適,這跟我父親的職業有關。

我父親在南部家鄉種菜,說實話,規模不算小,印尼工人的人數,湊合起可以來打一場亞洲盃足球賽。不得不佩服他,從一小塊營養不良的田地,種到現在阿都卡尼也要去參觀的架式,他是一名堅毅的硬漢,不得不這樣說。

以前住在南部時,每年年底洶湧的雨勢很是嚇人,有時連續三四天就這樣一直下一直下,下個沒完沒了,有點馬奎斯《百年孤寂》的氛圍,叮叮咚咚敲打在屋頂上的雨滴,彷彿固執地想要總有一天打穿天花板落到家裡頭,那種急迫與堅絕,有時會讓人心生恐懼。通常這時候四周會瀰漫一股濕度,晾在庭院始終乾不透的衣衫都快可以榨出一盆水了,那種潮濕,雖然令人懷念,但我還是不敢張揚。為什麼呢?

喔,我不能對雨天表達太深的喜好,因為這有違家規。

連綿的雨量帶來的災害,十足驚人。可以淹沒成片成片快要收成的菜地,可以將堆積的肥料輕輕鬆鬆沖散,幾個月來的辛勞就因為那晶瑩剔透的雨水而毀了,血本無歸,成千上萬的農民無語問青天,眼眸中總是透露出無止盡的無奈,政府是幫不上忙的,即使可以,他們也不願意幫忙,這就是現實的殘酷。如果你見過這樣的情景,你會了解我不敢張揚的底蘊。

通常這個時候我無法狠著心對自己說,下雨天真是舒服啊,下雨天最好睡大頭覺啊,下雨天窩在被窩裡扮成北極熊冬眠最愜意啊,我可以這麼說嗎?我有資格這麼說嗎?所以,我不敢張揚。

記得十幾年前看過一部神奇魔幻的電影,勞勃阿特曼的《銀色性男女》片末下了一場雨,但降下來的不是晶瑩的雨珠,而是成群成群呱呱叫的青蛙,阿特曼在這部綜合了一群居住在洛城的十幾組男女家庭,他們的焦慮與困頓,他們隱暱不為人知的秘密,他們安於外表的穩定和諧,不敢張揚的內心掙扎,最後在一場如神喻般的青蛙雨中安靜落幕,該歸於平靜的都通通平靜了下來,只剩下青蛙們砸在車鏡上、砸在庭院、砸在正準備幹壞事的少年面前,啪答啪答聲,像撞在每一顆封閉心靈上的鼓聲,啪答啪答。

 在大自然無法阻擋的天災下,人與人的小摩擦小怨恨,都變得極其的渺小。

我不敢張揚我對雨水的眷戀,因為我一直記得阿特曼魔幻般的鏡頭,以及最後那場青蛙雨。它教會我不要太矯情。


聖經出埃及記第8章第2節:
神藉著亞倫伸杖在江河諸水以上,使青蛙上來遮滿了全埃及地,進入了法老王宮,上了臥房床榻,以及人的身上。這是使埃及人最為苦惱的事,因為他們好潔成性......

 

(刊登於2010年2月號女友雜誌)

小小說明:最後一段聖經篇章,主編說可能有傳教意味,所以刪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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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ony1108pony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